预付卡消费歧途

看似非常简单的消费模式背后却隐藏了许多“玄机”

刘田

北京青鸟健身的“停业风波”，不仅是健身行业的一场地震，更折射出预付卡消费模式的种种弊端。

先付款、后消费；预付现金越多，享受优惠幅度越大，看似非常简单的消费模式背后却隐藏了许多“玄机”。目前市场流通的预付卡有两种，一种由第三方机构发行，与众多商家签订协议，跨行业消费的预付卡，这种卡可以到众多联盟商户刷卡消费；另一种则由企业通过购买、委托等方式获得制卡技术并发售储值卡，但卡只能在本企业内消费使用，大部分由商场、餐饮企业、美容美发企业等发行的消费储值卡都属于这一种。

去年9月1日起施行的中国人民银行《非金融机构支付服务管理办法》将第三方发卡机构纳入到央行的监管体系下，对发卡机构的注册资本、诚信资质、财务状况等作出严格要求。但另一种只在本企业消费的预付卡则长期处于监管“真空地带”，其经营者的发卡资质、发卡数量、额度等均没有任何限制，经常引发消费纠纷甚至诈骗案件。

纠纷不断

其实，北京青鸟健身“停业风波”只是预付卡消费事件冰山一角，类似的情况时常发生。龚小姐去年在上海市静安区欧洛健身会所康定路店办理了一张一年期会员卡，总金额1400元。“我大概只用了半年，这家店就出现了经营问题，老板没法给员工发放工资，员工带着健身房的钥匙等物件走了，之后这家店的老板也不见了。”龚小姐告诉记者，听说这家健身会所之前还准备开分店，并且已经开始装修，但之后新店开张一事也不了了之。

记者从上海市静安区消费者协会了解到，众多消费者已经就此事向其投诉，上海市消保委和工商局曾联合对该企业进行调查，该企业一度曾拿出部分资金承诺退还给消费者。“当时我们让持有该卡的消费者来登记，分批退款，但现在老板不愿意拿钱出来了，没办法继续退钱了。”上海市静安区消费者协会工作人员表示，消费者协会只能对消费纠纷进行调解，不能采取强制措施。“其他未被退还的消费者只能通过司法途径来解决了。”

龚小姐对此表示：“我还有几个同事也是这家健身会所的会员，我们将尝试联合其他会员一起通过司法途径来解决该问题。”

“消保委每年都会接到不少关于预付卡消费的投诉。”上海市消保委秘书长赵皎黎在接受第一财经日报《财商》采访时表示，消费者投诉的焦点主要集中在门店搬迁、用卡麻烦；老板转手、原卡作废；经营者关门歇业、无法退款；预付卡一经售出、概不退卡；最终解释权归商家等方面。“现在的困惑是任何企业都可以发行预付卡，监管方面没有任何限制。”

企业变相融资？

在服务领域，“投资开店—发卡—回收资金—再投资开新店—再发卡”的经营模式，已成为打造连锁品牌的一种通用模式。赵皎黎表示，预付卡其实是商家以其信用作担保的一种变相融资行为。由于目前诚信体系建设尚不完善，无法让不诚信的经营者为其失信行为付出应有的代价，因此就造成消费者成为风险的唯一承担者。

上海市某健身会所内部员工告诉记者，健身会所新开的店面一般只有前两三年能够盈利，之后就只能保本甚至负债运营。“这样每隔两三年，企业都需要开新店来维持盈利空间，如果其中某一家资金链断了，就会出现连锁反应。”

该工作人员还表示，企业开健身会所前期的投入成本并不算大。“如果在郊区开设健身会所，前一两年场地一般都可以免租，会所都会提前半年招募会员，并用这些会费进行装修，健身器械等虽然成本高，但可以分期付款。所以开一家健身房企业本身根本没花太多钱，但对资金链依赖度很高。”

虽然前期投入资金不大，但很多健身企业一直处于微利状态。“健身行业利润来源比较单一，主要依靠会费，但这个行业竞争非常激烈，各家企业的价格战还在不断蚕食企业的利润空间。”上述工作人员表示，这个行业未来几年可能还会进入洗牌阶段，届时可能会有大批小型健身会所倒闭。

事实上，陷入此次“停业风波”的北京青鸟健身还称得上是北京的几家大品牌健身会所之一。北京青鸟健身成立于2000年，以连锁模式在北京开了20多家店，但此次却因资金链断裂而宣布5家分店暂时停业，虽然目前已经恢复营业，但企业资金链问题究竟有没有得到根本解决仍是未知数。

“预付卡问题所揭示的是消费者与商品服务提供者之间的一种不平等的关系。”上海大学社会学系教授顾骏告诉记者，消费者在办理预付卡的时候面临服务风险、经营风险和法律风险。“如果不使用预付卡，一次服务质量不满意之后可以选择不去，但办理了预付卡的消费者就没有了选择权，会面临商家服务质量下降的风险。而且消费者购买预付卡后，如果企业经营不善倒闭，消费者还面临企业经营风险。更严重的是，如果企业携款潜逃的话，这就属于刑事犯罪。”

顾骏表示，消费者在购买预付卡之前，应该慎重考虑这三种风险。“消费者应该想清楚，自己能够承担哪一种风险，又需要防范哪一种风险。”

预付卡消费击中法律空白

刘田

从根本上来说，法律监管的缺失才是产生各种消费纠纷的根源。“目前法律对于规范企业发卡行为确实是空白。”上海市汇业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吴冬表示。

据了解，1998年中国人民银行和国家工商总局曾颁布了 《会员卡管理试行办法》，其中对发卡单位的资质作了相应的规定，但该《办法》在2007年11月被废止。此外，现行的《民法通则》、《合同法》、《消费者权益保护法》中的有关规定在预付卡这种消费支付方式兴起之前便已制定，用来解决预付卡消费纠纷则略显“力不从心”。

“《会员卡管理试行办法》被废止了之后再也没有出台相关法律文件。其实这个管理办法被废止之前也从来没有企业认真遵守，因为实施难度太大。”吴冬告诉记者，按照《办法》规定发行超过1000元面值的会员卡都必须向央行报批，申报企业还需要提供财务报表、律所法律意见等资料。“如果真的每张卡都去审批，央行怎么都忙不过来。而且一些小美容店可能总共就只发了几万块的卡，根本就没有财务报表，也几乎不会和律所接触，这些条款显然不现实。”

事实上，对于谁来监管预付卡企业、究竟应该如何监管目前也仍有争议。“我提到了有三种风险，这对应不同的机构来监管防范。”上海大学社会学系教授顾骏认为，服务风险主要由消费者组织和相关行业协会去控制，性质严重的，由职能部门乃至司法机关出面解决。就法律风险而言，主要是经营者有侵占他人钱财的主观故意所导致的风险。这部分风险，尤其是卷款逃跑等恶性事件，超出了民事范围，应该由公安部门来处理。

至于经营风险，顾骏则认为应该主要由消费者来承担。“预付卡相当于预售，消费者在享受优惠的同时，也需承担相应的经营风险。只要经营者是在规范的情况下开展经营活动，没有将预售所得用于非经营用途，并尽到告知义务，消费者明知经营有风险，仍接受预付费形式，就应共同承担经营不善的后果。”

上海市消保委秘书长赵皎黎则认为，应该设立专门的风险保证金，由相关行政部门以登记形式要求发售预付卡的经营者事先向管理部门交纳风险保证金，一旦出现消费者权益受损的情况，可以从风险保证金中给予补偿。“这部分保证金可以由第三方机构银行或保险公司来监管。”

“当然我知道这个制度推行很难。”赵皎黎表示，上海市人大一直在做这方面调研，但推动实行很困难。“保证赔偿金必须要等额，比如你发了多少钱的会员卡就要拿出等额的资金托管，但企业本身发卡就是为了融资，如果全部托管，发卡对它来说失去了意义。”

吴冬还指出，如果预付卡企业的行为已经构成刑事犯罪，那么必须依靠公安机关积极立案侦查。“现实中，我们遇到很多情况是企业行为已经构成刑事犯罪，但公安机关却仍将其视为消费纠纷，这样消费者权益根本无法得到保障。”

多方专家均指出，目前预付卡消费方面由于法律文件和监管的缺失，消费者只能在进行预付卡消费时多加留心，慎重考虑。